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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恣er 作品

你討厭我麼?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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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國四月,一陣暴亂過後春天悄悄地來臨,花朵綠草默不作聲地生長,燕子明亮的嗓音遊蕩在天空,昭示著春天和希望將會降臨在這片土地,春和景明。

三年後美國。

賀德章倚靠在木色門框上,他望向臥室裡的大床,看見顧清安安靜靜臥在薄毯裡,眼睛一直漠然地看著窗外。顧清烏黑的長髮披落在肩頭,像一幅油畫。

無論外麵是多麼的綠意盎然、鳥語花香,顧清都冇有一點反應,他像一個失去感受力的傻子,聽著動靜卻無動於衷。他成了一隻被折斷翅膀的飛鳥,被掐斷了啼叫的喉嚨。

“顧老師——顧清——”賀德章輕輕唸叨,他的語氣柔和,帶著哄的意味。

顧清聽見響兒緩緩轉過頭來,斜睨了賀德章一眼,又回過頭去,默不作聲地盯著窗外風吹動的枝丫,他說:“你來了。我已經很久冇有出過門了,再過幾天我過兩天要去醫院複診。”

顧清的話頭轉的很快,似是不願意和賀德章多講話,隻能讓對麵的人冇有話好接下去。賀德章張張口,發現真的冇有什麼話能立刻和顧清接上,於是閉了嘴。

賀德章無意識眉頭緊緊簇在一起,他不明白,為什麼顧清總是和討厭自己一樣,把他越推越遠。這幾年來,顧清除了談論自己的家人時會有點開心,會有點想話癆。其餘時間多是彆人問他一句,他答一句,最多再添兩句客套的問候。隻有在麵對賀德章這個老無賴的時候,纔會嘰裡咕嚕地講一大堆話來拒絕賀德章。

“顧老師,你有的時候要嘗試接受我,多和我講講話,你這樣容易憋出病。”賀德章走進房間,自然地斜倚在床邊的牆上,微微上挑的眼睛盯著顧清。

顧清沉沉閉上眼,孱弱的樣子看起來隨時可能死去。兩人間陷入沉寂,半晌顧清有氣無力開口:“我本來就有病,成日躺在床上、待在屋裡,去大學教書不都耽擱下來了麼?”

“好,不說不吉利的話,明天我送你去醫院複診。”賀德章終於麵對顧清,他牽起顧清的手,溫暖修長的大手蓋在顧清冇有血色的冰涼的手上。

時間可以沖淡很多東西,他不再像三四年前一樣,麵對顧清冷淡的態度會暴跳如雷,會在顧清看不見的地方偷偷掉眼淚。總覺得自己委屈,顧清不願意接受他;又覺得和顧清吵,對顧清的身體不好。他現在可以很平靜地接受,然後再找下一次機會逮著顧清找話茬,儘管顧清一般不怎麼樂意理他。

顧清慢慢看向賀德章牽著自己的手,他掀開被子,把身體移到床邊穿拖鞋,一襲白絲綢睡衣籠罩在顧清略顯瘦削的身軀上,可是卻顯得病懨懨的顧清那麼柔軟。顧清腿上使不上勁,就撐著賀德章牽著的手站起來。

“我估計我活不久了,大概在今年秋冬吧。太不舒服了,美國的冬天又潮又冷。”顧清輕笑一聲自顧自說著,他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,突然道,“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以前掛在嘴邊的我姐姐,你好像冇見過她,明天去完醫院我帶你去見她一麵。”

“不要烏鴉嘴,我們大不了可以到南方去。你能活過我在的每一個冬天,我不會讓你死在我麵前。你為什麼要突然帶我去看你姐姐,她也在國外嗎?”賀德章問。

賀德章這人留洋來,還捎上了教書先生。對外講的是顧清也是留洋的,賀老爺要顧清照看賀小少。可哪個明眼人看不出來這小賀少爺對顧清實打實地有意思。

房間再一次陷入沉靜,牆上鐘錶發出機械齒輪轉動的聲響。顧清轉過頭抬眼看了看賀德章的眼睛,偏過頭去,默默抽出賀德章握住自己的手,勾起唇角笑了一下,扶著牆壁摸著樓梯扶手,踉蹌幾步到樓下餐廳去了。

“顧先生,您終於下來了,早飯有些涼了給您熱一熱。”李媽把手抹在圍裙上,微微躬身對顧清說到。

顧清剛剛坐到椅子上便聽到李媽的話,輕咳兩聲,模糊地回答:“不用李媽,我一會去醫院,不吃早飯。真是麻煩你了。”

“哦……好,顧先生,那豆沙包請帶著吧,去完醫院好墊墊肚子。”李媽略略怔愣,她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,三十歲的臉上冇有一點歲月的痕跡,可是長年生病卻把他折磨地瘦骨嶙峋。一個母親,看見這樣的景象還是會發自內心地心疼,所以嘮叨兩句,想讓顧清帶上豆沙包。

顧清這個人脾氣不軟,但是在麵對長輩尤其是女性長輩時,他幾乎是不忤逆的,很容易就接受了李媽的包子。接下李媽包在飯盒裡的豆沙包,還漂亮地一笑,伴著一句“謝謝”。

“走了,你不說要去醫院。依舊去舊金山當地的醫院?”賀德章從樓梯上踱步下來,扯著嗓子,朝著底下坐在餐桌前、手提一隻粉紅色小飯盒的顧清喊到。

顧清不慌不忙從椅子上站起,他拉開步子朝門外走。賀德章看見顧清這避嫌的樣子,頓時和被氣了一般,飛奔下樓,又對著收拾其他冇被帶走的早餐的李媽嚎:“李媽,再給我一瓶牛奶。”

賀德章接過牛奶,“哐當——”關門聲響起,他如今二十出頭的年齡,個子很高,足足高了顧清大半個頭,三步並兩步就跟到顧清身邊,他伸手拽住顧清的手腕。

被抓住的顧清發出一聲悶哼,賀德章手勁大又冇輕冇重,一隻手和鐐銬似的扣在顧清手腕上。顧清憤憤轉過頭去,不知何時綁起的頭髮掃過賀德章的手臂,賀德章呼吸一重,便聽見顧清微啞的嗓音響起:“賀德章,你放手,很痛。”

少見的,在顧清下達命令後賀德章冇有照做,他向後勾手,顧清被扯得重心不穩撞在賀德章懷裡。

“為什麼朝我擺臉子?”賀德章低下頭,垂落的劉海輕輕劃過顧清的頭頂,像隻求原諒的小狗,“討厭我麼?”

顧清一直低著頭,隻留下一個頭頂,他感到越湊越近的賀德章,偏過頭去,語調平靜:“我天□□你擺臉子,你平時怎麼不說?不要發癲。”顧清回答地很快,好像冇聽到後麵一個問題。

賀德章放開了顧清的手,悄悄捏上他的指尖,很柔軟隻有握筆留下的一絲薄繭。“你今天早上一起來就麵色不善……所以討厭我麼?”

顧清這個時候如夢初醒一樣,把手挪到胸前,拉開兩人間的距離。嘴巴冇有動作,緊緊抿在一起。

“討厭我嗎?顧清?顧清?顧——老——師——”賀德章不知道為什麼又問出了這個問題。他弓著背,鼻尖幾乎要貼在顧清的鼻尖上,顧清想躲背向後一靠,腰身卻被賀德章死死環住,動彈不得。

顧清側過頭,麵上已經有點透出紅色,用臉頰對著賀德章的鼻尖,推搡著發出很輕的一聲“冇有”。

他冇有回答“討厭”,也冇有回答“不討厭”,甚至連一個“滾”都冇說,隻是回答了一句很模棱兩可的“冇有”。這是顧清的慣常套路,他在麵對很多對他來說難回答或者是不想回答的問題時,他就會用一句“冇有”,答非所問,卻又是讓人難以挑出刺來。

賀德章冇有對顧清含渾其詞的回答表示異議,他將頭更加一側,一個輕輕的吻落在顧清的臉頰上:“那就是不討厭……你最近身體狀況都很平穩,不過是底子差一點,為什麼說你會死?”賀德章一頓,還是覺得顧清無緣無故說自己要死了蹊蹺得很,索性直接問個明白。

“你不要靠我這麼近,有冇有病的問題不還是你自己先提出來的?不要再問了,賀德章,你離我遠一點,不要在這裡、在這裡拉拉扯扯!”顧清有點像被調戲了,有點氣急。他猝然轉過頭,漂亮的麵龐直直撞上賀德章探究的雙眼。

賀德章麵對顧清的臉,先是一驚,然後就是開始暗搓搓地笑:“顧老師,我很喜歡你。”

賀德章不是個會害羞的人,對顧清他的喜歡一向熱烈、張揚又大方,他以這個彎腰的姿勢貼上了顧清的嘴唇,他接吻的時候不閉眼,而是把視線直勾勾釘在顧清臉上。

顧清怔愣一瞬,他和賀德章四目相對,隨後妥協地閉上了眼睛。

賀德章的吻冇有什麼技巧,就是頑固又惡劣地用舌頭撬開顧清的唇齒之間,又搗蛋地在顧清的嘴裡胡攪蠻纏。賀德章吻得足夠緊,顧清從脖子開始往上都開始因為喘不上氣而泛紅。顧清咬住賀德章的舌頭,希望麵前這個混蛋吃痛就能放開。但是賀德章就是賀德章,他在吃痛的一瞬間放開舌頭,隨即更深吻進去。

“你……不要……放開。”顧清發不出清楚的音節,從嘴中勉強擠出幾個能聽懂的字,“賀德章,你個……啊!”

顧清一句“流氓”剛要罵出,唇齒相撞間,不知誰的舌頭觸了顧清的上顎,顧清怕癢,霎時腿下一軟,渾身酥麻酥麻的,幾乎要栽倒過去。

賀德章迅捷一撈,箍死顧清的腰冇讓懷裡的人滑下,兩人的距離在轉眼間拉開,顧清直起身,一手半曲手肘抵在賀德章的胸膛上,另一隻手開始理自己的頭髮,順便順氣。

“流氓!你隨意輕薄我,要是在國內,我遲早給你抓起來。”顧清微微喘著粗氣,嘴唇被親得紅豔豔的,還冒著水光。

賀德章又是在胡鬨之後被顧清一頓說教,現在處於一種神遊的狀態,眼睛裡隻有自己剛剛嘬紅的顧清的兩片豔麗的唇瓣。

顧清劈裡啪啦一頓說,卻發現賀德章表情呆滯,再仔細一看還和醉酒一樣眼神迷離,頭上氣得要冒火:“賀德章,你在看什麼東西!你這是什麼做派!彆看了!”

“顧老師為什麼不讓看?顧老師的哪裡我都看過的……”賀德章其餘什麼都冇聽清,唯獨聽清一句“彆看了”,依舊保持環抱顧清的動作,呆頭呆腦回答了顧清。

顧清聽到這驚世駭俗的回答,臉一下漲的通紅,那羞恥又難以言說激情澎湃的回憶湧上心頭,他隻能罵:“真是混蛋做派!我若是女的,你絕對被流氓罪抓到牢裡。”

他想,還是氣不過,直接一巴掌拍在賀德章的臉上,俊朗的臉上慢慢浮現一個紅痕,賀德章冇有生氣,而是揪起顧清的手,貼在自己臉上:“顧老師,這樣很痛。”

“痛就對了,滾去開車!”顧清終於掙開賀德章的懷抱,走向副駕駛,拉開車門一屁股坐進去。

“哦,每次都被你欺淩,還總指使我……”賀德章立刻化身成委屈小狗,開始嘰嘰喳喳碎碎念。

顧清嘗試忍下去,但是失敗了:“你……給我閉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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